2020年开年以来，美国科技股票全线飙涨，带动整个大盘创下一个又一个新高。然而有趣的是，在主流社交媒体推特上，却看不到多少与这涨势有关的消息，也看不出大众有多热心。彭博视点刊文指出，这当中其实就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推特上最有影响力的大咖们，很多都是在金融危机的废墟当中成长起来的，他们的心里留下了深深的伤痕，对于当前这个时代的怀疑更甚于十年之前。

　　相反，在Reddit和TikTok上，涨势的影响倒是随处可见。这些后起的社交媒体，其用户群也年龄较低，往往都对十年前的金融危机没有什么印象，倒是与硅谷和硅谷在过去十年积累起的巨大财富有着更深的关联。正因为如此，这些新社交媒体的调子显然与大盘的行情更加合拍。

　　可以先退后一步，首先来将推特和更传统的媒体比较一番。在电视上，人们看到的是主持人(主持人的背后是编导和制片人)向他们揭示每日的头条，主导大家今天的话题，而报纸的头版和社论，其原理也是类似的。

　　可是，在推特上，对话的主导者则是最有影响力的大咖——最活跃，关注者最多的账户们。在这里，大家不该忘记推特的历史发展轨迹——这个平台用户爆炸式增长，正是在金融危机爆发以及之后的一段日子里。

　　对于那些对金融市场和经济感兴趣的人们而言，再没有比加入推特平台去发表自己的意见，或者关注其他意见领袖更合理的选择了。正是在这个时代，涌现出了所谓“金融推特”(fintwit)社群现象，其核心角色都是处在30多岁或者40多岁的年龄段，在成长经历中受到了一次或者两次经济低迷时期的影响(第一次是2000年互联网泡沫破灭)。

　　现在，各种资产价格高企，投资泡沫的气味越来越浓烈，那些受到过金融危机深刻影响的推特大咖们已经准备好了大量的图表，来说明当前的局面和曾经的泡沫多么相似。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们认定股市明天就可能崩盘，但这至少可以确保推特成为一种非正式的过热检查机制，让人们可能变得过于兴奋的头脑适时降温。

　　可是，在Reddit粉丝众多的“/r/WallStreetBets”论坛上，大家看到的就完全是另外一番景象了。后者创建于2012年，而非紧接着金融危机之后，最初本来是为了让那些老到的投资者有一个地方讨论各种高风险高回报的短期交易策略。与推特的最大不同之一在于，这里的参与者当中，从事新闻媒体工作的人要少得多。

　　在这里，那些任性的交易者很容易获得其他人的信任，比如宣称自己一直在买入某只持续上涨的股票的看涨期权，迫使别人去做对冲，推动股价进一步上涨之类。当整整一代人关于市场的记忆就只有目睹亚马逊和Facebook一飞冲天这点内容，他们又有什么理由不去看涨？

　　视频共享平台TikTok在这方面甚至更加极端，这里聚集着大群的高中生和大学生们，他们的市场记忆甚至都覆盖不到Facebook当年IPO的时刻。在这里，在上课时做科技股票交易，大发横财，偿还学生贷款的想法病毒一样疯狂传播。

　　曾经有人说过，其实每一场金融狂热都有一个共同的前提条件，那就是要有一群全新的，记忆当中没有过往伤痕的投资者，或许，在那些讨论市场的平台身上，同样的逻辑也是适用的。对于一位已经习惯了通过彭博社、《华尔街日报》，哪怕是推特来了解市场动态的人而言，在TikTok发布视频秀自己日间交易策略的Z世代简直是不能再离谱了——或者干脆就可以看作是某种泡沫风向标。

　　只不过，如果有一位经历了大萧条时代的老人，在1990年代晚期看到CNBC上关于互联网繁荣的连篇累牍的报道，他恐怕也会有一样的感受吧。CNBC这个著名的频道确实是创建于1989年，那时距离1970年代可怕的停滞膨胀岁月已经过去了十年，而不久之后，史上最长的大牛市就将拉开序幕。

　　该频道崛起的大背景，正是1990年代有线电视的大繁荣，以及婴儿潮世代进入了储蓄和投资的高峰期，于是他们也由此成为了那个时代投机心理浓烈的投资者的集散地。显然，CNBC并没有机构自身的回忆，也没有经历过过去熊市的资深人士的怀疑态度来平衡。

　　今天，人们会目睹着从比特币到大麻股再到特斯拉的一系列高度疑似泡沫的现象，其实正是一种历史的延续。大家当然可以说这是因为它们缺乏来自更加成熟的媒介的深刻研究和怀疑，但是归根结底，那些新兴的、投机性的市场大繁荣，最主要的因素还是记忆的缺席。或者也可以说，到底什么是基于深刻理解的振奋，什么是盲目跟风的欣快症，分野就在于是否拥有记忆的支撑。

（文章来源：一线）